江稚眼中还噙着泪,看起来水汪汪的。盛西周感觉得到他抓着的手腕在颤抖,她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,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,“检查结果不好吗?”江稚的睫毛抖了抖,好像整个人因为这句话被冒犯了,她慢慢从刚才的噩耗中回过神,手里的检查单几乎被她捏的变了形,哪怕有什么事情,她也不想对盛西周说。“没事。你先松开我的手腕。”她说这句话,极力压着声线,不让自己看起来很脆弱。盛西周盯着她的脸,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,男人的目光渐渐挪到她手里捏着的纸张,大概是她不想说。对她不想说的事情,她一向能守口如瓶。盛西周有点舍不得松开她,舍不得掌心温软的触感,“你…现在要回家吗?”江稚嗯了声,她得回去睡一觉,说不定睡醒了就会发现她现在在做梦,一个噩梦。醒过来就好了。她想了太多的事情,脑仁疼的已经快要炸了。“我要回家,我困了,我得睡一觉。”睡醒了就好了。睡醒了就没事了。盛西周也只能在她心不在焉的时候才能靠近她,平时她哪怕是远远的看见了他,也都会掉头就走,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接触。盛西周每次想到她那种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反感和厌恶,就会产生厌世的念头。想要去死。死掉了就好了。就不用面对最喜欢的人最反感的态度。死掉就不会痛了。死掉之前也好想杀了她,让她和自己死在一起,这样说不定还能一起去投胎,如果有来生,可能还会成为青梅竹马的邻居。这个念头,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子里。他就是因为如此,才需要定期定时去看心理医生,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正常一点。不能放任那些危险的念头肆意生长。不然盛西周也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拿到她面前,逼她杀了自己。“我送你,走。”江稚坐在他车里还是不在状态,检查单被她放进了包里,她根本就不想拿出来看。满脑子都是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?这个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。陪了她那么久。可是如果真的是畸形儿,她也不能那么自私的生下她,生下来之后孩子长大了也会埋怨自己。江稚这样想着又想哭了,眼眶酸酸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。她也不想这么认命。事发突然,她总觉得还有别的可能。不过怨恨沈律言的想法就像烧起来的野火,根本无法控制。这一切都怪他。如果不是他就不会这样。如果不是他那么自私,就不会如此。她明明就告诉过他,她不想再怀孕的,已经不想和他要一个孩子。他偏要执着,他偏要算计她。他偏偏不愿把她的话当一回事。那些怨毒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滋生。江稚感觉自己快要被负面情绪占满,她好怕这种刻骨的恨意,变成付诸的实际行动,怕自己忍不住会拿刀去和沈律言拼命。凭什么到头来都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受折磨。为什么沈律言永远都能这么不痛不痒的?有钱有势不能让一个人立于不败之地。只有不爱才能永远都是赢家。所以他注定了一辈子都是赢家。江稚胡思乱想了很多,等到了家门口,她心神不定同盛西周说了声谢谢,其实连看都没有看他。盛西周已经习惯了被她忽视,他小心翼翼、还有点可怜的跟在她身后。他给自己的跟随找了借口,怕她摔了。她现在不能摔。江稚低着头,放空了目光,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在地上看见了一道欣长的倒影,她缓缓抬头,看见了沈律言熟悉的脸。沈律言望着她,目光好像又透着她看向了他身后。他的唇角慢慢绽起一抹冷笑,这声冷笑大抵是面对盛西周的。江稚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恨意又升了起来,她盯着他的脸,想到他给自己递药的样子,想到他在自己面前抽烟的模样。她知道在医生给出她答案之前,她不应该那么怨恨他。可是她就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,她就是要迁怒。江稚慢慢家门前,她也没有看他,只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缓缓吐字:“滚。”沈律言听清楚这个字时,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。他不无怨恨的想,为什么她见了盛西周一面就这样对自己?这么的不客气。一个字里透出来的恨意,几乎像是将他扔进了滚烫的岩浆里,烫得灰飞烟灭。别是在盛西周那里受了什么气,发泄在他身上。沈律言握住她手腕,“你对我发什么脾气?”江稚一把甩开他的手,反应很大,手背挥到了他的脸上,重重的像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,她说:“我让你滚。”沈律言脸上有些疼,他也有点恼火,反而更加用力掐住了她的腕骨,表情冷凝,眼睛里像是装着平静的怒火。他的目光缓缓往下,看见了她手里的袋子,印着医院的名称。沈律言问:“你去医院了?”江稚不答。沈律言又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盛西周,语气冰冷:“和他一起?”江稚挣不开他的手腕,冷冷笑了声:“是啊。”她笑了起来,笑得却并不好看,“腿长在我身上,你管得着吗?”她现在有气还不能发到他身上,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,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。她更不能让沈律言知道她的孩子有畸形的可能,沈律言只会落井下石,甚至巴不得她去打了这个孩子。江稚想到这里就更恨他了。沈律言不是看不出来她眼睛里惊心动魄的恨意,他的胸口被她平静的恨意压得透不过气来,“我今天惹你了?火气这么大。”他接着说:“你是孕妇,大动肝火对你的身体也不好。”江稚扯起唇角,冷笑了声。她的眼里闪着泪花,沈律言看见她眼睛里的泪就什么气都没了。他抬手,抚去她眼角落下的泪光。心甘情愿软了语气:“你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吧。”江稚不想接受他这点廉价的善意,这算什么?一点儿用都没有。她张口用力咬上他的手腕,齿尖深深刺破了他的皮肉,咬出了几个血洞来。应该是很疼的。可是他一声都没吭。放任她用伤害他的方式来发泄。江稚好像发泄够了,松开了他,然后还是那副像是被抽走了魂的样子,进了院子,回了家。沈律言没有跟上去,过了片刻,他沉默的走到盛西周的面前。手腕上的血洞还在滴血,他也不急着处理,更好像一点儿都不疼。沈律言一直都知道盛西周住在对面,他把江稚的怒和恨,当成了是盛西周从中作梗,“你和她说什么了?”盛西周还是一脸厌世的冷淡脸,苍白而又俊美,“什么都没说,你自己不招她喜欢而已。”这句话实在不中听。过了会儿,沈律言嗤得笑了声,“又不是你的孩子,你上赶着和她一起去医院,有用吗?”盛西周这张冷若冰霜淡若止水的脸好像渐渐恢复了点颜色,他笑了声,“也不是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