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着他不是在救自己,而是救这只猫。从去年年底开始,几乎三天两头的,这只毛亮水滑的猫跑进烟柳园里蹭人,就逮着香盈蹭,蹭完喵喵叫,讨水喝讨吃的,还要钻被窝里偎着人睡。对于猫猫香盈本没有任何抵抗力,也不曾想追究它是从哪里跑来的,唯恐万一被下人撵了去,于是就在它来时准备好吃的,时不时送些自己用针线勾出来的小围兜,还大方缀了些珠子玛瑙,就差去打个纯金项圈了。可如今得知这猫竟然是鹤二爷的,香盈动作僵硬,不知该作什么表情。因为蒋氏觉得她晦气,平日自己见着二爷都是自觉绕道的,要是被人知道她背地里巴结二爷的猫,指不定要生出是非来。肥嫩猫猫还懒洋洋窝在她怀里,看都不看姜鹤春一眼。香盈抱也不是,丢也不是,衣裳湿哒哒,叫风冷嗖嗖的吹,不禁瑟缩身子打了个喷嚏。团子抖抖尖耳:“喵?”姜鹤春瞥了一眼阴影处那被湿衣勾勒的曼妙身形,微微拧眉,低声喊了句:“团子,过来。”原来这猫叫团子。团子一动不动,反而眯着眸子往姑娘耸起的柔软处又拱了拱。男人习武,视力不差,看得一清二楚。他似是不耐,按动轮椅稍微别开脸,声音里带着寒意。“沈姑娘不放手,我的猫可怎么过来?”香盈忙弯了腰把团子放到地上,就差双手举起表示自己没有强抢民猫之心。可这团子落了地也极尽谄媚,绕着香盈脚边转。她心里着急。蠢猫啊蠢猫,主子在这儿你偷什么腥呢!姜鹤春眸底晦暗,冷的渗人,曲起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叩,漠然道:“送过来。”香盈踌躇:“衣裳不便恐失了礼数,不如二爷先让个道,待我离开后团子想必也就不跟着了。”四下俱寂。此处唯一能离开的路,须得上了台阶穿过凉亭。而凉亭正中,姜鹤春就静静坐在轮椅上,半分要相让的意思都没有。香盈抿唇。即便此处僻静,可难保不会有下人经过,若是看见她衣衫半湿还与鹤二爷单独在一处,那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。思及此她咬咬牙,抄起团子过去放在他双膝之上。夜风习习。女子润湿的秀发连带香气一下子盈满了姜鹤春鼻腔。衣襟褶皱处露出的一抹鲜嫩白色晃得眼疼。他侧过头,淡淡道:“你以后离我。。。。。。的猫远些。”刚放好猫的香盈心里蹭得蹿出一团火气。明明是这猫三番五次到烟柳园串门,方才也是这猫吓她,缠她,怎么到头来好似都是她的错。这鹤二爷真是跟他娘一样不讲理。一肚子火绕了又绕,最后还是没骨气的低下头。“请鹤二爷放心。”说完侧身从亭中穿过,她直直往烟柳园去,夜里的风吹透湿衣,带着彻骨寒意。香盈越发觉得那铜镜里画面都是幻觉噩梦。她绝不可能会跟鹤二爷成婚。且瞧着铜镜中自己模样要长个两三岁,若真是昭示未来,那阮梨姑娘怕也活不到那时候。“哎呀,姑娘这是怎的了?”李妈妈跟桔梗木棉齐齐围上来,手忙脚乱换下湿衣服,去烧热水来,等香盈换过衣裳收拾妥当,又被哄着喝下满满一碗姜汤才作罢。“好了吧?”她亮出空碗,无奈道。李妈妈瞪着桔梗,“以后姑娘去哪你去哪,白长了一身力气练了一身武功,连姑娘都护不住!”桔梗眼角垂泪,低着头自责。“妈妈别怪她,是我让她先回的。”“姑娘就惯她。”李妈妈道,紧接着说秦氏那边今日又来要银子了。“足足五百两,心疼死老奴,她们成天见儿的花钱如流水,回回过来讨,再多的银子也遭不住啊!”香盈嗯了一声。“没事,我心里有数。”“姨母还在帮着找阿兄下落,再说父母当时骤然离世,几个叔伯狼一样的虎视眈眈,若不是姨母曾派人来相帮,我恐怕早被卖了。”她有个阿兄唤作沈望舒。沈望舒幼时被拐,十几年来下落不明,母亲生前一直惦念着此事,香盈也从不敢忘,只求人脉广的国公府能帮忙查到踪迹。李妈妈叹气。她想说那秦氏心眼儿多,未必不是因贪恋夫人老爷留给姑娘的家产才伸以援手的,可知晓香盈性子,便没多言。不多时外面通传说三爷来了。姜晏同踏着月色进屋,手里还拿了四五支糖葫芦,各个口味都有。香盈很是惊喜,转悠着脑袋选了一支山楂最饱满的。晶莹剔透的糖衣被咔嚓咬断,酸甜滋味霎时间盈满口腔,吞没方才姜汤余留的辛辣。她腮帮子鼓起来:“太多了,吃不完,到明日可就化了。”“谁说都是给你的。”姜晏同笑。“只是不知哪种你最爱,就索性都买了来,但你可只许吃一根,剩下叫桔梗拿去给下人们分了。”“多谢三爷。”桔梗过去接了糖葫芦,又奉上帕子供他擦手。“这小丫鬟怎么眼眶红了?”香盈道:“桔梗想她父亲母亲,我正预备准她几日假回去看看。”桔梗微怔,很快反应过来,十分自然的点了头。姜晏同不疑有他,只说要她快去快回,莫要贪留,“烟柳园下人太少,伺候得过来吗?”“不少,三爷知道,我也不喜欢人多。”见香盈唇边沾了糖衣碎,姜晏同便伸手过去拿掉,似有若无的幽香钻进鼻腔,香盈嚼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问他去了哪儿。他将帕子放下,随意回道:“去找同僚吃了顿酒。”“眼下天色已晚,我不好逗留,先回去前院了。”“好。”香盈挤出笑,笑意却在他转身后瞬间消失。捏着糖葫芦签子的手缓缓垂下,她一丝甜味也吃不出来了。姜晏同骗她。他分明是见了阮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