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我现在倒不想杀你了便觉不对,方柳只看向仇杨,可仇杨脑子比他还要木,更是不敢先发一言。此话不知该如何应下,方柳只能原地不动。见方柳不动地方,崔枕安目光突然凌厉,“还杵在这做什么?”他只当是这两个人在闹别扭,崔枕安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,事儿过了,倒霉的还是传令之人,方柳不敢贸然,只能劝道:“太子殿下,这令一旦传下去,只怕”“你近来做事越发啰嗦了。”那人垂眸,神色未明,却不由让方柳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。不敢再耽搁,也只能照着他说的话去做。此刻折腾一圈儿下来,已是日上二竿。此宅院虽不在闹市,出入行动却也十分方便,四周幽静,别有临州近水的风情,有长河绕城,城中百姓依河而渡。自打昨夜被带到此处,棠意近乎一夜未眠,终捱到天亮时,有人敲了她的房门。“进。”她声线甜软,隔着门板应了一声。来者是一位姑娘,看衣着打扮,像是谁家有头有脸的婢女,见着棠意先福了福身,“姑娘,路公子遣奴婢来问你一声家在何处,可以派人送你回家。”家?棠意在心中冷笑,她早就没家了。“敢问这位姐姐,你口中的路公子,可是昨夜送我回来的那位?”小婢女点头,“正是。”“他现在在哪?我想去谢谢他。”婢女道:“公子昨夜受了点皮肉伤,这会儿正在房中换药呢。”“这位路公子是京城来的吗?”棠意似说家常一般打听道,“我听他说话的口音,倒不像京城人氏。”不说自家在哪里,只单单打听路公子的来历,小婢女便起了些疑心,倒不是觉着她有什么,只是拿她当了妄想攀高枝的庸俗女子。小婢女一笑,笑中夹了些瞧不起的意味,语气也变得怪调起来,“我们公子当然不是京城人氏,路公子名为路行舟,出身北境高门,是当朝平章政事路唯京路大人的独子,和皇族崔氏有亲连,路大人深受皇上重用,路公子自然也备受瞩目。”提到路唯京这个名字,棠意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成拳,面上却仍能保持温笑,“原是如此,路公子果真是贵人。”“何止是贵人,除却皇亲不说,路公子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好。”小婢女原本就是路行舟身边伺候的人,路行舟每次出来都要带上自己府里的丫鬟小厮在身边,高门中人,总是有些傲气在的,管他是鱼还是虾。“路公子救我一命,我想亲自向她道谢。”棠意自椅上站起身来,“劳烦姐姐带路。”小婢女上打下量她,长得倒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,虽不情愿,却也没由头阻着人不去道谢,也只能前头带路。终到路行舟所居的院子,房门正开着,小婢女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,而后里面的人示意棠意进去。入门时,正有小厮在给路行舟包扎,昨夜一翻打斗,乱中手臂被那些不要命的护院划了一道伤口。见是她,倒让路行舟十分意外,“怎么没走?”他想着,被困在那宅院里的女子定是急着归乡的。“想来向路公子道谢。”棠意的声线极柔极软,讲起话来轻飘飘的,姿容艳丽,一旁包伤的小厮偷偷提目看了一眼,惊色充眼——早听闻临州瘦马艳绝一方,倒不是徒有虚名。“举手之劳,”路行舟在桌下踢了那失礼的小厮一脚,“你不是姜芙的朋友吗,她既发了话,自是要带着你的。”出门在外,路行舟不愿暴露旁人身份,太子妃一事不便相告,只囫囵着避开了。其他被解救的女子都被带往一处,做好记录一一送还归乡,既她与姜芙不错,看在姜芙面上便单送她,也不必做些什么记录。棠意一早知道姜芙真名,从未信过她所谓的钟芙一说,知道真名后也没有惊异之色。“她人呢?”自打昨夜分开,便再没见过。路行舟轻笑一声,“她自有她的去处,对了,你家在哪里?我让他们送你。”说到此,棠意眼色一沉,低眉摇了摇头,“我与那些姑娘不一样,我是自小被人养起来卖到这的。”这便是瘦马了。瘦马何以为家,自是没有,见无端挑起旁人的伤心事,路行舟有些尴尬,“抱歉,我失言了。”她轻抿唇角,强挤出一抹笑意,一双眼却含着秋水,我见犹怜。“既如此,那你就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,左右我们一时还走不了,到时候我再给你寻个好去处。”说到好去处,路行舟也不知是哪里,只是可怜她孤苦无依。“多谢路公子。”棠意眸光含水,眼圈儿微红。见不得女人掉眼泪,路行舟摆摆手,“回去休息吧。”棠意点头,不再言其他,扭身出门时,那小婢女分明剜了她一眼。落叶缤纷处,棠意轻步踩上,脚下的树叶发出一声声脆响,棠意唇角微勾,幻想着,若路行舟能死在她的刀下,那一双眼泡踩下去,是不是也是类似声响这偌大的宅院里随处可见提刀的侍卫。崔枕安很谨慎,带的人皆是高手,其中不乏暗线在四周游荡。姜芙觉着自己又入了天罗地网,一想到再回到京城,再回到那座冰凉的太子府邸,而后一辈子被崔枕安困在那里,她就要疯了。脸上的妆已经过了多日,开始脱落颜色,姜芙将自己的脸整个浸在铜盆当中,反复几次,那松汁变得浅淡,最终她脸上恢复了本来颜色。白皙通透,阳光照过来,似剥了壳的荔枝。脸上未擦净的水渍顺着下巴滴落下来,正落在盆中,发出细微声响,她突然想到今日来见崔枕安的那个郑君诚。先前在许氏一案的卷宗上她曾见过郑君诚这个名字,先前那些恶人好似就是仗了一位郑姓官员的势,“临州郑郑君诚”她低声念道。一个越来越可怕的念头慢慢在姜芙脑海中不断膨胀,姜芙将这些都联系在一处,在脑子里反复转圈儿,赫然睁目。难不成那位郑姓官员就是郑君诚?所有的事都联系到了一起,姜芙只觉着脑子嗡一声响。门声突然响动,沉思中的人明显吓了一跳。来者不是旁人,正是崔枕安。不同先前,这回两个人再见面,像极了仇人。不,他们现在就是仇人。此刻姜芙的发髻重新盘好,脸上那看起来可笑的黑色染料也已洗净,崔枕安竟伸手捏起她的下颚左右端详,如玉的颜色不由让人心动,“姜芙,我现在倒不想杀你了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