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幼萍本就对晚膳兴致缺缺,听见下人这般来报,更是直接放下了筷子。“都是进府几年的老人了,还这么没眼力见?不知道我们吃饭呢!哪怕是天大的事,也等吃完饭再说。何况,这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。”柴姣嗅到了空气中不一般的味道,立即机敏地训斥了句:“送什么东西,还需要主子亲自过问。给她脸了?让她放下就赶紧走。”“五夫人,王小姐说,若是不能见当家主母一面,她不会离开的。”小厮受了训斥,自是不能还口,却也不敢就此离开。还在唯唯诺诺地卑微祈求着:“五夫人,她说大帅的东西都很重要,何况是她手里的。若是不能亲自交到当家人手中,弄丢了东西,没人负得了责任。”借小厮十个胆子,也不敢道德绑架主母,说一句‘您别为难小的’,哪怕是哀求的语气。“那就让她等,她愿意等,就让你在那儿,看谁耗的起。”柴姣让乳娘将孩子领了下去,看着方幼萍面无血色的一张脸,小脸愈发煞白了起来。其实萍萍很像她以前在戏班子里的时候,一个小师妹,只不过小师妹远嫁南方后,便一直杳无音信了。柴姣晃了晃神,终究是不想冒险去赌,万一这东西真的很重要,耽搁了反而不好。改了口:“就算也这边忙着,让四姨太过去问问。她不是一直羡慕我掌家吗?就给她一次机会,历练历练。这样以后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,她也能暂时顶替,做我的左膀右臂。”“大家大业就是难当,主要是女人太多。若是只有小两口,也犯不着找管家了。”方幼萍陡然开了口,只是恍然想起从前教自己的私塾先生,曾跟她说的大同社会,男子纳妾犯法,会蹲监狱。女子出轨,也不必被浸猪笼。只是那样的乌托邦,离她太远,她也从不敢去肖想。“五妈妈跟我想到一起去了,我们心有灵犀。你也怕这是老爷新宠,若是怠慢了,将来六姨太进府,老爷正在兴头上,关系搞僵了,对自己不利。”她就知道她这个老好人,向来都会动员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与人为善,从不交恶。“我这么快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吗?五妈妈也不需要拿我,在大帅面前做戏了。但那不是你的错,老爷的恩宠在哪里,帅府的巴结就在哪里,谁让我没本事呢。”方幼萍觉得悲哀,为那些孕育孩子的姨太太,就像皇后,为何承受生育之苦,非但得不到皇上怜惜,还得担心失宠后的劫难。就像她为他挡了一枪,不会让他多一分爱意,还得承受自己不能侍寝时,眼睁睁看着新人得宠。“那五妈妈呢?我不再有拉拢的必要,至少现在没有。决定转变目标,去哄新人了吗?等我得宠了,再来哄我。可是五妈妈神机妙算,早该料定会有这一刻,怎么不提前打算着?”“打算了,这不是在医院陪你陪床,亲自照顾你,事无巨细。为了让你少受苦而付出时间、精力和体力吗?”柴姣没有矢口否认,反倒半开玩笑式的承认了。“萍萍,你可有听过一句话,论迹不论心,论心无完人。”“是了,不管五妈妈是因为什么,善待我,我都该回报。哪怕没有善待,你在我虚弱的时候,没有欺凌,暗中磋磨,我就该感激了。”方幼萍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,暗叹了一声。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个人——人品怎么样,只要他对自己好,就够了。她宁愿要一个十恶不赦,但将她放在第一位的恶人。也不要以苍生为己任,高风亮节,但总牺牲自己的大善人。“五妈妈,不管怎样,都该是我谢谢你。总比那些打着为我好的旗号,还伤害我要好。”柴姣听她这般说,也不再坚持了,松了口:“让那叫什么王铮瑶的女学生过来吧。”仆妇们十分有眼力见,已将晚膳一一撤了下去,清扫干净,换上了茶水和点心。王铮瑶被仆妇领进来的时候,方幼萍才发现这是一张久违的熟悉的脸。“哦,旧人啊,稀客啊。”方幼萍饶是受了重伤,可毕竟没伤到脑子,记忆淡化了,还没彻底失忆。性子里的乖张,让她不假思索地开口嘲讽:“上次在西餐厅碰了壁,不长记性。还追到家里来了。你脸皮的厚度,的确很让我吃惊。”“就算我有羞耻心,也不能让你知道。否则不是辜负了你对我的夸赞?”王铮瑶受了奚落,依旧脸不红心不跳,仿佛为了要验证她说的。“今非昔比了,只怕现在我能登堂入室,来日我就是女主人了。”方幼萍好气又好笑,倒是要看看,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。柴姣见两人陷入僵局,不好继续坐山观虎斗,忙清了清嗓子,站了出来,不卑不亢道:“既你说过来送老爷的东西,那你就说说看,老爷的什么东西,在你那里。”为了彰显主母的优雅从容,还十分大方地招呼道:“坐吧,来得都是客。”对她既没有像对待狐媚子那般抵触,也没有对待新欢那般恭维和巴结。王铮瑶咬着下唇,犹豫了一下,还是坐到了椅子上。随后没卖关子,而是径直从衣裳口袋里,摸出开了封的雪茄,里面少了两支,剩下的搁置在桌子上。来之前不知对着镜子练习了多少次,才能让自己开口时,没有一丝发抖和颤音:“大帅前个在我那儿过的夜,这是他落下来的东西。”方幼萍方才还嚣张、想打她的脸的气焰,瞬间低沉了下去。“在女学生宿舍?大帅身边的确女人不断,可没跟谁双飞。难不成淫靡到这种程度了,一夜御女无数,且是御女四五个?”柴姣发现了此事中的蹊跷,自然不会少了盘问:“就算相处数年,我依旧不了解老爷的脾气秉性,我这么多年白活了。老爷荒淫无度,就算是那商纣王,你是那妲己,可也得注重影响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