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裴老夫人处请安时,比起往日,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。
裴老夫人年过四十,保养得宜,穿着一身宝石蓝的华服,打扮得雍容华贵,身旁坐着一位穿着杏色衣裙,脸盘细长的少女,此刻正嘀嘀咕咕,跟裴老夫人说着什么。
听见丫鬟进来通传,说是夫人来了。
小姑子裴思吟哼了声,抱着母亲的手臂道:“可算来了,我还当她眼里没有母亲了呢。”
声音不高不低,陆晚音一进门就刚好听见。
但她脚步都不带停,盈步上前,不动声色地向婆母请安。
裴老夫人老神在在,端着架子不理,想要晾她片刻。
“母亲可吃过了?瞧着精神头似乎不太好?”陆晚音行完礼,见老夫人不说话,便自顾自起身坐了下来,嘴里关心道,“可要叫大夫入府瞧瞧?”
裴老夫人的三白眼往下一压,神情不悦。
裴思吟便立刻道:“到底不是嫡小姐出身,半点规矩都不懂,母亲可有叫你坐下?”
“啊?”陆晚音故意装傻道,“母亲不说话,我以为没有吩咐了呢?母亲,你想做什么,尽管吩咐儿媳。”
话虽这么说,陆晚音却连挪都不曾挪一下。
被问到了面前,裴老夫人也只好开口道:“陆氏,今日的早膳你不曾做,请安也误了时辰,哪家媳妇像你这样?今日就罚你把《女诫》抄上十遍,去祠堂跪一个时辰!以后不许再犯!”
“罚这么轻,便宜你了!”裴思吟嘀嘀咕咕道。
“儿媳今日有事,怕是没空抄,也没空跪祠堂了。”陆晚音示意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给自己上茶,一边漫不经心道,“等儿媳有空,一定补上。”
“放肆!”裴思吟气得拍桌,“你能有什么事?连母亲的话都敢不听!”
裴老夫人也死死盯着陆晚音,只要她说不出缘由,便有雷霆手段等着她!
“思吟。”陆晚音接过茶,抿了一口,有点烫,遂放下道,“我平日管着家,这里里外外,大小事务,哪处不操心?况且今日,我还要出玉佛寺礼佛,不是不听母亲的话,是实在没有空。”
“你去玉佛寺做什么?”裴老夫人冷冷问道。
“母亲,您也知道,我只是国公府‘义女’。”陆晚音换了一副面孔,语带戚戚道,“今日是我生母冥诞,为人子女,自然要尽一份孝了。这件事,夫君也知道的。”
裴家全靠裴思恒一力支撑,陆晚音搬出他来,婆母小姑子两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。不过等裴思恒下朝回府,就知道陆晚音在撒谎了。她去玉佛寺,自然不是去祭奠那位把她和陆惜宁掉包的刺客养母,而是想到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,想去为他点一盏长明灯,同时也想避开裴思恒,昨日没有去回话,今日下朝,这人一定会逼问自己,选官的事摄政王如何说的。她固然可以骗他,但却更愿意吊着他,让他亲自来玉佛寺追问,知道什么是时移世易。
“确实要去给你生母烧几柱高香!”裴思吟阴阳怪气道,“要不是她保佑,你怎么会被国公府认作义女,还使手段嫁给了我哥?!就是可怜惜宁姐姐,终日以泪洗面,连我哥都没了笑脸。”
“思吟,慎言!”陆晚音脸色一变,斥责道,“夫君如今是惜宁妹妹的姐夫,两人已是一家人,你说这些话,让旁人听见,是想误会夫君对我妹妹有什么企图不成?”
裴思恒在外一向是君子形象,沉稳内敛,克己复礼,和陆晚音和离之前,不可能传出与陆惜宁有什么首尾。
如此反问,裴思吟也不好作答,还显得她心思脏,不如陆晚音坦荡。
“你!”裴思吟气得脸都红了,愤然揪紧了手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