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信得到的结果有些大失所望,宁家探子说,探听不到关于平南王的一切消息。宁珊月就知道,裴昀心底对自己父皇的处置有怨,将所有想打听他的消息的渠道都给封锁了。以皇后娘娘的性子,不知道多担心。她将书信紧紧攥在手里,看着远处忙忙大雪,眉眼里满是清灰色的尘埃。在山上的寺庙里,冰雪天的菜地是没有什么蔬菜的,这块菜地里就只有萝卜了。她来寺庙无所事事,就劈了一块菜地,胡乱种了一些萝卜跟乌塌菜,但是都长得不大好。又因无聊,就亲自给萝卜们支了一个大棚,给这些菜遮风挡雪。菜成熟好,她让蓉蓉煮了一些来吃,可真难吃。从对面走来一个小和尚,年纪不大。十岁左右的年纪,他看了好几眼这棚子,伸手就将这菜地的大棚给扯了,棚子上的落雪纷纷砸在泥地中。宁珊月一下子来了怒意:“小师傅,你扯我的大棚做什么?”小和尚还在继续扯,一边道:“女施主,如此好的雪天,乌塌菜和萝卜最喜这天气了,你难道不知道乌塌菜跟萝卜要被雪打过更好吃?您将这些菜保护起来,它们根本长不好。很难吃不说,来年开春了这地种小麦,种什么都长不好。”宁珊月自小长在权贵府邸,根本不知道小和尚在说什么,她连自家的庄子都没去过几次:“你什么意思,我没听懂。”小和尚一脸和善,笑着解释道:“小僧是说,有些菜就不能心心念念的保护起来,它们必须得经一番风雪霜打才能长得更好。这土地也是,冰雪覆盖后,来年开春雪水融化浸入土壤就能冻死虫子跟虫卵,地里的菜才会长得更好。您看似是保护,实则是害了它。”宁珊月立在佛寺之下,整个人愣在了当场,久久都没有回过神。这段平凡而普通的话语却似钟鼓敲响在她的心间,咚咚咚的直响。磨刀石看似磋磨刀锋,实则是为成就更厉害的锋芒;风雪看似摧残这一地菜物,实则是在寒冷彻骨后,还种子以茁壮成长;看似父亲是在捶打那犯错的儿子,实则是用南疆这磋磨之地磨他多余锋芒,用冷漠摔打实则是辅他心智成长。她跟裴昀一样,从小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。裴昀生来几岁就做了太子,没有任何竞争者,而自己生来就做了家族的掌上明珠,着重培养,没有任何挫折。愣是犯了一个错,便生生搭进去半条命。寺庙里的钟声再次敲响,回荡在堆叠层层落雪的山寺之间。那沉闷的钟声撞击着她的心,发出清明又沉定的回响。宁珊月脸上的神情由恍然迷惑一下子似被佛音醍醐,随即笑着转身,找到蓉蓉:“走,咱们下山,去南疆。”蓉蓉手上在叠衣服收拾行李,但仍是一头雾水:“二姑娘,您怎这般突然要去南疆,您是跟平南王再续前缘的吗?”宁珊月眼神坚定了起来:“不为再续前缘,我得想办法助他,我了解他的那天之骄子被打入泥地后的失落。蓉蓉,我欠裴昀太多太多了。如果就这么干坐着,不能偿还一儿,我宁愿死了算了。”果然,父母之爱子,必为之计深远。裴昀的父皇的确用心良苦,算计之长久。两日后,宁珊月回到了宁国公府,开始清算自己这些年来挣得的一切财物。盘算了一日,用最快的速度卖掉了自己好几株最珍爱的珊瑚,除了裴昀跟万琢玉送的,卖得全是品相最好的。她的珠宝也卖了许多,想着自己往后几年,应该也用不着了。蓉蓉不停的拨动算盘珠子,抬头道:“二姑娘,现在金票有一八百三十二两,银票五千两左右,这是您现在所有的财产了。”宁珊月点首:“好,你拿着钱去街上给我们置办几身男子穿的衣物,咱们得穿男装出发。再去梨园戏班子,找一些易容的东西,咱们有用。我给乐瑶公主递了牌子,她已经回话,说今日约我在宫外见面。咱们分头行动,快的话,后日便能出发。”她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已有了几分神采,不再如之前那般颓丧。蓉蓉也搞不懂自家主子什么意思,但是她看见宁珊月短短这几日就来了精气神儿,心底也就安心了一些了。没有多问,赶紧冒着风雪出了府,去街上采买去了。宁珊月独自出府,跟裴乐瑶约见在茵茵大酒楼。裴乐瑶不清楚宁珊月到底要说什么,又怕父皇母后多问,所以就说自己出来找茵茵姨吃白食了。宁珊月提着裙摆,肩头上还有落雪未化,疾步走到雅间,带着一身寒气坐到了位置上。她的决定来得很快,只是因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偿还的机会。裴乐瑶披着红色的披风也抵达顶层的雅间,脱了披风赶紧就走了过来,问道:“珊月姐姐,到底出什么事了,你非要去南疆?你是去找我皇兄的吗?”宁珊月拉着她在桌前坐了下来,从衣袖里掏出一些清单给她。